半分欢

【all关】月破空城 A.

“如果我们易地而处……”&“做人走人路,撞鬼踏归途”的一个脑洞。

关宏宇留在武警,关宏峰在当上支队长后不久因误杀武玲玲离开警队。

巨狗血,不怎么令人开心,大概算是刀。能接受再下拉。

and标题来自一个亲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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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自知/在你眼中的我/是你随便相识的一个

仍愿你认可/让我多一刻静坐

可使我领略一生/不枉过



A.


“给我来支烟吧。”

关宏宇摊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对着明晃晃的吊灯吐了个烟圈。空气太浑浊,他又太疲惫,朦胧中炽烈的白色光柱折射出丁达尔效应,一束束地震荡着刺进他的眼睛。

“草,要不是你长年不回津港,我他妈真想现在就直接把你交上去。”

周巡撩了撩过长的刘海,同样一脸不耐地对着他吞云吐雾。

剩下的他没说。其实如果不是碍于关宏宇军方的身份,对普通老百姓他们真不一定有时间琢磨那一点点细枝末节的疑点。铁证如山,他自己说压根不认识吴征,这一家五口的命案难道就能这么算了?

不过现实就是破案也要讲政治讲立场。武警的人不能轻易动,子弟兵的心伤不得,这是顾局一开始就跟他交待的原则。

去他妈的原则。说到这个周巡越发觉得对面那个大马金刀仰摊在椅子上的关宏宇面目可憎。年轻时留下的印象,现在十五年过去了,即使在联合行动时他们已经能做到心平气和地合作,可真要静下心来仔细端详一下对方的脸——果然还是他妈的欠削。

这口恶气在小汪走进来通知他有人来为关宏宇办保释时到达了顶点。

“谁,哪个孙子不长眼,啊,这他妈什么案子,也他妈能保释?!”

小汪被周巡的怒火喷地下意识眯了眯眼,仿佛对面是一团有实体的灼热。

“周、周队,这个……是……是那个……反正顾局已经同意了。”

“什么他妈的这个那个!口条捋顺了!”

没等周巡下一波暴怒发出来,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周队,别来无恙啊。”

韩彬,还是那么冷冷淡淡高高在上,永远一副莅临寒舍是他屈尊降贵的吊样。得,全津港他无条件看不顺眼的男人总共没几个,这下就凑齐了。瞧瞧这组合,他是不是可以期待召唤出一个……

他下意识地朝门外望去。清晨暖金色的阳光铺进窗口,有人站在飞舞的尘埃里,一成不变的大衣围巾,从头发丝讲究到指头盖。如同十五年前的第一眼,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能磨钝他的乖戾。

他逆光看着那人冲他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透着光的尘埃就卷进那人的眉头发梢,替他描绘出心里人的样子。

那一刻他只是想,这怎么又瘦了。

这一丁点缱绻的小心思没来得及抒发,就被韩彬的声音打断。“手续已经齐全,顾局也首肯了,周队您看……?”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关宏宇赶紧滚。


韩彬友好地拍了拍关宏宇胳膊,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等在外面的关宏峰看他出来,点了点头。

“走吧。”

“不急,一宿没尿去个厕所。怎么样,哥,咱哥俩一起?”

知道他是憋着什么话说,关宏峰和韩彬交换了个眼神就跟了上去。结果刚刚一脚踏进洗手间,就被关宏宇拎着领子一把按在墙上。

“你什么意思。”

关宏峰脸上没有一丝动静,只静静看着对面关宏宇起伏越来越激烈的胸口。

察觉到拎在手上的分量比上次轻了不少,关宏宇几乎条件反射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但又紧接着捏紧拳头将他的领口攥地更皱。

“什么意思?哥,我想来想去,全津港有那个脑子给我栽赃栽地这么天衣无缝的,除了你和外面那位,我就想不到别人。”

“是么。”关宏峰垂下眼睛,瞥了眼按住自己的那双手。“证据呢。关宏宇,在武警干了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没有长进。”

“少他妈给我扯那些没用的!”

仿佛被关宏峰的一句话激怒,他猛地拎起对面的人再一次撞向冰冷的瓷砖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告诉你,把你的那些生意,和你手下那些人都看紧点。别他妈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脊柱猛烈撞击的疼痛轰鸣着袭向他的大脑,夺取了他的感官。他闭上眼睛,等待这波洪流退境。再睁开眼时,关宏宇已经不见了。

在他的身体滑向地面之前,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托住了他。是韩彬。

“时间不多了。”他冲韩彬抿抿嘴角试图做出一个感激的微笑,未果。“还要劳驾你送我回公司了。”


位于津港市最文艺最小清新街区的T公司,从建筑装潢到陈列摆设都透着股如关宏峰本人一般的性冷淡风。主攻文化产业的咨询公司,有点自己的风格不奇怪,只不过普通老百姓谁又能想到,经常光顾这里的,除了真心致力于文化产业的普通人,还有各路不那么适合在光天化日之下出没的“危险分子”。

文化产业咨询业务也是在做的,甚至还屡次因为“带动津港经济结构转型和产业结构调整”受到过官方表彰;只不过,真正让关宏峰的大名在道上声名远扬的,还是他的“无痕作案培训班”——无论是洗钱销赃还是杀人放火,只要出的起他那天价的“咨询费”,他总能给出消耗最小、磨损最少的“最优企划”来达成目的,最关键的是,曾经官至津港长丰分局刑侦支队队长的他,十分擅长绕开警察侦查、规避冲突风险。如果犯罪分子也开年会,他简直能拿一个“最佳促进犯罪业产业升级”奖。

关宏峰回公司时,乔装过的孟仲谋已经等在他的办公室了。

“叶方舟。”

看着照片上的人,关宏峰下意识地开始摩挲下巴。

“这衙门里有门路就是好。也不用我介绍了,您认识。”

即使这种时候,孟仲谋说话仍旧慢条斯理,比起军火大亨,他倒更像个儒商。

“当过警察的人,反侦察能力极强,对付一般人的手段怕是行不通。”

“我出双倍、不,三倍咨询费。”

这让关宏峰不禁抬起头来,对上孟仲谋的眼。

“看出三哥的诚意了。好。我不问您为什么,但按老规矩,提供给我我要求的一切资料。放心,我知道什么不该问。”

“这个自然。”

“定金照旧。其他的,事成之后再说。”


送走孟仲谋后,关宏峰打了几个电话,叫人把手里的一批字画文玩放去市场上,又让人送了些资料进来,翻翻看看之后让经理人收了一批股票。直到太阳穴和顶骨周围叫嚣着疼痛,他才意识到三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

他摊在椅子上,闭眼等待因疼痛而紧绷起来的全身肌肉放松下来。扬起的脖颈暴露出青色的筋,他喘息着,试图标寻疼痛的运行轨迹——深知人体的生理构造与运行机制,使他可以一定程度上将精神与肉身抽离。

片刻之后他坐起身,摸向左手第二个抽屉。

“我劝你少吃。”一个冷淡的声音闯了进来,堂而皇之理所当然。

“宋小姐怎么回事。”

“是我告诉她不必通知。”来人说着,将一袋食物放在了关宏峰面前。“再说,她觉得我是你男友。”

“韩彬,你不像喜欢这种玩笑的人。”

关宏峰用手撑住头,手指有点凶狠地按捏自己的太阳穴,试图用皮肉的痛苦转移脑内的不适。

一只手伸过来,抚上了他的额头,顺便揉捏被他自己的手指按红的皮肤。

“又烧起来了。知道你没胃口,给你带了些易消化的,趁热吃吧。”

“做律师的不该这么闲。”

“还不是怕你磕退烧药加止疼片当午餐。”

看关宏峰还没动静,他把餐点从包装袋一个个拿出来。皮蛋瘦肉粥,蒸蛋羹,上汤娃娃菜,蛋奶馒头,菜品简单却做得精致,果然都是顺口易消化的食物。

“消息放出去了,两天之内应该能传到叶方舟那里。”

韩彬只管把勺子塞进关宏峰手里,把粥盒打开放到他眼前。

“最近会有很多人露头。叶方舟应该愿意和我们交易。他没有别的选择。到时候……”

“嘘,吃饭。”

韩彬拿起一个小馒头塞住他的嘴。关宏峰他有点错愕地睁大了眼,只得机械性地咀嚼了起来。


一个月以前关宏峰拿到了医院的检查结果。脑部恶性肿瘤。尽管第一反应有些难以置信,他仍然很快接受了下来。他对自身的遭遇有种隔岸观火般的平静,甚至冷静地就脑部病变对于人的认知结构及行为模式可能造成的影响与医生进行了学术探讨。他只把结果告知了韩彬,作为生意上紧密合作的伙伴,他有义务告知对方因自身变故所可能带来的风险,以利于其提前规避。

那个时候韩彬问他想怎么做。他只说,做能做的。

这一个月来,他不动声色地辗转放出些蛛丝马迹暴露一些人的新仇旧账,为一些人添上些不大不小的麻烦。一些势力悄无声息地湮灭,一些势力却骤然崛起。他向来擅长“无痕作案”,这次却并未认真掩饰痕迹,有心人自然能发现是他的手段。有人坐不住自会找上门。事已至此,为了逼出当年的幕后黑手,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韩彬永远在最适当的时候给予帮助。只是自那以后,他莫名地有些……婆妈了。这不像他。

他毕竟还是有些善良在的。关宏峰看着韩彬给他留下的安神香薰和靠枕,有些抱歉地想。

而他,恰恰利用了韩彬那一点点善良和温情。没人舍得拒绝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他近乎刻意地施加道德绑架和情感绑架,用自己的病逼迫韩彬帮助他完成自己的执念。

下午他分出了些时间处理公司明面上的业务,又约见了几个相熟猎头推荐来的职业经理人,想要从中寻找适合接手公司正常业务的人。常规成分的退烧药已经难以对付他身体不时袭来的高热,在他灌下第三杯冰水试图借此保持头脑清醒后,胃部不争气地绞痛了起来。

距离日落时间不到三十分钟,他不得不叫司机送自己回公寓。


作为津港市著名青年企业家,关宏峰的生活堪称理想样板:不抽烟不喝酒,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无任何不良嗜好,甚至连“良”的嗜好也看不出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作息,除了不做早晚课不吃斋念佛,他完全可以剃了头发就进入寺院青灯古佛。只是这样的生活放到他的另一重身份下,就多多少少显得格格不入。道上有人确实问过他,既然这么无欲无求,何必敛那么多财?他只回答,不是要敛财,只是我的服务值这个价。

这种规律的作息,也方便了任何试图寻找他的人。所以当他按着太阳穴走出电梯看到坐在自家门口的周巡时,只能叹口气。

“不是说了尽量不要在这里见面。”他按下指纹打开门,眼神示意周巡在门口换下鞋子。

“有些事,咱哥俩得谈谈。”

“好。你谈。”

丝毫没有继续请周巡深入他家的意图,关宏峰拉开吧台旁的椅子,朝另一把椅子点了点头示意周巡坐下。

“见外了哈。怎么着也给哥们泡壶茶呀。”

关宏峰这会脑子正被高热搅地混沌,兼之胃里翻搅着刺痛,一波波虚汗泛上来,分外没力气听周巡胡扯。他靠着椅背支撑自己的身体,右手掐上自己的左手手腕,指甲扣进血肉里强迫自己挺直腰杆保持清醒。

“咱俩没那么好交情。说事儿吧。渴了冰箱里有矿泉水,自便。”

意识到关宏峰的脸色惨白地吓人,周巡心理咯噔一下。

“你怎么了。”

“普通感冒。你说不说事儿。”

“得。行。”

周巡拉了拉椅子,使自己更靠近关宏峰些,又郑重地清了清喉咙。

“吴征的案子,和你有关吗。”

“你是警察。你自己看证据。”

“证据都指向你弟。”

“所以?”

“可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

关宏峰浅出一丝虚弱的笑,笑意却又被无形的沉重牵着坠了下去。

“记住你的感觉。我弟弟是无辜的。”

离开的时候关宏峰交给周巡一个优盘,并嘱咐他去物业取走今天公寓的监控录像。周巡手里攥着优盘,走出老远才意识到,自己仿佛被中途丢来的肉包子吸走注意力的狗,再次被关宏峰绕地忘了原本目的。

他不是不知道关宏峰这些年在干些什么。当年武玲玲的事故,让原本在津港警队如日中天的关宏峰跌落神坛声名狼藉。两年的牢狱生涯结束后,关宏峰下海经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人家已经是津港市数一数二的商界精英了。

正儿八经的精英倒没什么,让他脊背冒冷汗的是那些道上的传闻。他知道关宏峰真要做点什么,十个周巡也抓不住他的把柄。可要说他已经腐坏堕落罪大恶极,他却偏偏总能在适合的时间点,貌似不经意地给周巡透露出些关键消息。

要么是他能帮周巡破的案,都是他想要周巡破的。要么……

他对关宏峰总有些难以言说的信任和期待,那是十五年前种在他心头的一道皎洁月光,不可玷污。就算无数迹象让他感觉到不少事情里都有关宏峰的影子,就算关宏峰确实已经无数次进入警局接受质询,他心底的某处还是仍然像头倔驴一样不撞南墙不死心,只要没有确实的证据,他就不肯承认。就连徒弟小汪都看了出来,忍不住建议,师父啊要真想跟人约会,咱就别光找借口让人来警局了吧,外头的咖啡馆电影院不好么。

他对着头顶的路灯吐了串烟圈,回过身去看关宏峰家的窗口。

灯亮了。他在那里。

那个十五年前把他从绝望中拉出来的人在那里。

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十五年前那个男孩的样子。他干净温柔却沉着笃定,对他说“还想干刑警就找我报道”,对他说“因为你没有选择”,对他说“警察是人民安全最后的防线,你这点委屈都忍不了,你防个屁”。

他对着没被光亮照到的黑暗喃喃。

“老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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